他的看法终究与电子显微镜的原理不同,观察更加直接,确认那片极小的尘埃是某种特殊类型的粒子片段。857基地以及联盟科学院的相关研究,也早已确定了这一点,但现在的普遍看法是,那些粒子是主宇宙里慢速中微子的某种变形。
这种说法无法让井九满意,因为这还是没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,那就是这种变形究竟从何而来?而且人类到现在都无法捕捉到中微子,凭什么做出如此轻慢的决定?还是说科学界承受着整个文明的压力,只想先抛出一种可能?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井九结束了观察,从那只死去的蟑螂身上收回视线,沉思片刻后把手伸进了太阳里。
伸进太阳里,这只是一种比较诗意的说法,准确来说就是他把手伸进了光浆中。
有些奇怪的是,他的手在那片炙热而明亮的光浆里停了很长时间,不知道是在掏弄什么,还是在感受什么。
事实上都不是,他的手在不停往太阳深处去。
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,不是恒星光线的缘故而是本身的颜色,甚至显得有些痛苦。
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。
要知道南趋老祖用剑崩掉他耳垂的时候、补海的时候,他的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。
如果知道沈云埋在追求痛苦这种感受,他一定会建议对方来这里试试。
又过了很长时间,他的右手终于从太阳深处收了回来,蟑螂尸体早已消失无踪,只留下干净无比的掌心。
这样的灭杀才算彻底,他很满意,起身向着太阳外面飞去。
穿着高温炙热而危险的日冕层,来到外面的太空里,他转身望去,看到了这颗太阳的全貌,脸上露出一抹微笑。
她说来人间一趟,要看看太阳。
他来看了。
……
……
飞到离太阳不远的某处宇宙里,解除符文,取出蓝色连帽衫,戴上银边眼镜,他便从赤裸的太阳之子变回了联盟军方的首席顾问先生。
经过某个小行星,他回到了烈阳号战舰上。
烈阳号战舰一直停在太阳与那颗高质量伴星之间的宇宙里。
大多数官兵受到军功奖励,乘坐转运飞船去星球度假,战舰里显得有些空旷与冷清。
当然,这些事情与井九没有关系,他直接去了舰上的实验室,打开工作台便开始纪录数据。
今天他的手伸到了恒星深处,接触到了以往人类无法接触的世界,掌握了真实的第一手数据,对科学界来说,这些数据便是真正的瑰宝。
那些数据在光幕上不停出现,其中一些形成一道曲线,那是氢核聚变的一些非常态表现。
就在这个时候,烈阳号战舰忽然收到来自远方度假星的一道能量波动。
那道能量波动在光幕上也形成了一道曲线,居然与井九记录的那道曲线有些相似。
问题是度假星上怎么可能会有太阳诞生?
烈阳号的控制系统这时候才发出尖锐的警报声,舰长穿着睡衣匆匆走到指挥大厅里,看着警报系统里的提示,神情骤变。确定顾问先生回到了战舰,他毫不犹豫向着舰首的套房冲去,但当他推开舱门的时候,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。
宇宙里出现了一抹极亮的剑光,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那颗蓝色星球而去。
淡黄色的恒星以及那条长长的光流带平静如前,数艘飞船上满载的游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二十七分钟后,那道剑光飞临蓝色星球的大气层外。
覆盖星球大部分面积的蓝色是无尽的海洋,巨浪区的无数水墙形成一道道的白纹,隔着很远便能看清楚。这时候很多条白纹已经被冲毁,一朵极其巨大、充满着光热与辐射的花朵从海底升起,直至大气层边缘,覆盖了至少数万平方公里。
就算是威力最大的超多相核弹,也很难有这样的威势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
那道剑光是井九。
刚刚换上没多长时间的蓝色连帽衫,现在都已经变成了青烟,黑色双肩包也消散了,微型动力炉不知道被他藏在了哪里。
宇宙接近真实的虚空,对衣物的摩擦冲击可以忽略不计,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太过骇人,除了他自己的身体,终究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承荷。
直抵大气层边缘的那朵巨花是白色的,下面是灰黑色的,里面隐隐有闪电。
他毫不犹豫向着那朵巨花里飞去,就像落在云里的小鸟,瞬间消失无踪。
数息时间后,酷热而充满幅射的云层下方牵出一道小丝,破开无数道巨浪,来到了爆炸的中心地带。
无数道巨浪向着某处落下,却无法落下,拍打在虚空里然后折回,形成更大的浪头,轰隆如雷。
那道虚空是座强大的阵法,把大海隔绝在外,露出裸露的海底泥沙与岩石。
升到天空里的蘑菇云大的难以想象,爆炸形成的岩坑相对要小很多,但数十平方公里内的泥沙与岩石被瞬间高温融成硫璃与岩浆,画面还是极其壮观。
边缘处散落着一座游轮的残骸,还有很多焦黑、甚至半汽化的游客尸体。
穿过蒸腾的水气与不停迸溅的岩浆火花,井九找到了那个家伙。
沈云埋还剩下一小截,准确来说只剩下胸部以上的位置,右臂也不见了。
他的脸也缺失了一部分,焦糊的仿生高强度复合材料下露出被烧黑的金属,两只眼睛还在,无神地望着天空,不再黑白分明,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机。
井九的手缓缓伸向他的脸,仿佛要替他把眼睛合上。
沈云埋的眼睛……忽然快速眨动了起来。
他的眼睛眨的非常快,简直要带出残影,换成普通人类根本看不清楚。
井九自然能看懂这是联盟军方的制式密码,没耐心陪他玩,伸手修好了他的信息传递设备。
沈云埋依然不停地眨着眼睛,只是速度慢了些,用略机械的声音说道:“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。”